资料图（来源：AI制图）

文/袁晓鸣

母亲最后十年是在我家度过的。那时，我家住六楼。

母亲喜欢吃茯苓夹饼。每次出差，我都会给母亲带一点回来，这似乎成了惯例。后来发现，步步高也有茯苓夹饼。再出差时我就不带了，回家进屋前到超市买一些，交给母亲时，说是在哪儿买的。母亲见了总是很高兴，也常跟人炫耀：我家媳妇又给我买了茯苓夹饼。后来一次，我到北京出差，懒得去商店，回到家去超市，结果懵了：超市茯苓夹饼断货。我只得买了点其他零食进屋，对母亲说我在北京没时间逛商店，宾馆附近的小商店也没有茯苓夹饼。母亲听了，狡黠地一笑：是门口步步高这几天没货吧！

有段时间我特忙，每天深夜才回家。可是，不管多晚，我没回家，她就不睡。有一次，我凌晨两点才到家。进门打开灯，发现母亲还没睡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我。这让我既心疼又气恼，我劝她，这段时间我上晚班，明天就不要等了。她答应，好，明天不等了。谁知第二天，她还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关了灯等我回家。没办法，那天出门上班，我对母亲说我要出差，今晚不回家，您早点睡吧。母亲抬头看了我一眼，没吱声。晚上回家，她依然在客厅里等着。我还没开口，她就说，哪有出差不带行李的，我才不上你的当呢。

那时她年逾古稀，上下楼十分不便。我租了套一楼的房子让保姆陪她住。每天下班后我去她那里坐坐，偶尔也陪她吃顿饭。后来发现，有时吃了几天的剩菜她都舍不得倒。我见了，端着剩菜直接就倒掉。母亲最忌浪费，我倒掉剩菜令她大发脾气。再遇到这种情况，我只得装模作样说自己没吃饱端到厨房去吃，其实到厨房就倒了。有时，她会跟着我走到厨房，看我是真吃了还是倒掉了，弄得我十分尴尬。

有一次，她自己到医务室看病，对医生说，她是过敏体质，过敏药吃不得。医生说，没问题，给她开了些药。母亲回到家，看了服药说明，发现说明中有“过敏体质慎用”一行字。她一下火冒三丈，跑到医务室冲着医生大发脾气。保姆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拖回家。其实，这句话是药品的通用提醒语，并不是说过敏体质的人不能吃。我了解母亲，知道她的脾气。于是，我拿着她的药就出了门，先去医务室给医生道歉，然后回到家里，把药品外包装全部撕掉，再把服药量及时间写好贴在药瓶上。我把这些药还给母亲说，这是我感冒时用过的，效果不错，您吃它试试。她接过药看了看，才放心地吃了几粒。几天后，感冒好了，她对我说，你拿来的药好，见效真快。我笑着说，那好，以后感冒了，我帮您去买药。从此，她一有伤风感冒便问我要药，我则如法炮制，骗了她多次。

一晃，母亲离开我们十多年了。母亲，您在天堂识破了我的“骗术”吗？

作者简介

袁晓鸣，下过乡，做过工，教过书，公务员退休。平常爱好文学、摄影、旅游、书法，有小说、散文、摄影作品等在省以上报刊发表，出版过长篇个人口述史《男孩的世界——我的1964—1973》。

标题：善意的欺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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