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行的铁匠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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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料图(来源:AI制图)
文/魏亮
“要去买把锄头了。”原来,父亲前几天在自家菜园子锄草时,不小心把锄头弄坏了。要重新买把锄头。父亲接着说:“放在以前生产队出工那阵子,锄头缺了,只要村里铁匠铺打铁师傅那里就可以重新打呢,现在坏了都直接买新的。”如今,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声响不在,但却还留在一代人的记忆中,厚重而清晰,挥之不去……
儿时记忆中,父亲老家村子里的铁匠铺在路边,屋子不大,二十几平方米。屋子的左边是用黄泥制成的一个大火炉,火炉的旁边连接了一只风箱,右边放了一个装满黄泥和水的大木桶,浸泡木炭;中间筑着一个用篾围成圆型夯实的土堆,土堆里立着两根木桩,安装了一大一小的铁砧。铁砧边摆着两把形状不一的铁钳及三把大、中、小的铁锤。两条汉子守卫着铁砧,锤起锤落。这就是完整的铁匠铺,《清明上河图》的铁艺生活在这里重现。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与繁荣;只有山村的清静与独特。每当开炉熔铁水时,一缕缕黑烟往上窜。
铺子里有两位铁匠,一长一少,是父子。那时的手艺都是父传子的。每当有打铁需要时,年长的胸前穿着皮裙,负责打铁的技术活;年少的则负责生火炉,拉风箱、熔铁水。因为火炉边温度高,父亲常年累月在高温下工作,皮肤都黑黝黝的。岁月的沧桑写在他们的脸上,父子俩都少言。只有在偶尔得空时,喝口茶,抽根嗽叭筒卷的纸烟。那时,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经常响彻在小村的各个角落,打破了小村的宁静,成为父子俩劳动的号角。年长的打铁时,一手拿锤,一手钳未成形铁器。在老铁匠手里,打起来得心应手,随老铁匠的手挥动而发出有节奏的碰撞的韵律,既有弹性,又富有质感。
当年,父亲每到农忙时,亦或农具铁器坏了钝了,总会到村里这家铁匠铺打制一批铁器。我自然而然地跟着父亲去。那时,我很好奇,自然喜欢看个究竟。开工时,铺外炉火烧得正旺。呼呼的声响是小铁匠打风扇的杰作,只见他一推一拉,让炉火越烧越旺。红红的火焰直往上窜,火焰是风箱跳动的心脏。而老铁匠左手拿着长长的铁钳子,不停地翻动着炉火之中的铁块。猛然间,老铁匠将红红的铁块从炉火上迅速抽出,夹紧,放在铁砧上。小铁匠这时起身,只见他双手抡起铁锤,朝铁砧上那块软化的铁块砸去!叮叮当当,铁砧上立刻火花四溅,崩落的火花如昙花一现,落地后便成黑黑的铁屑。
老铁匠双目炯炯,黝黑的胳膊肌肉隆起,红黑的太阳穴上青筋暴发。他右手握的小锤与儿子双手抡动的大铁锤上下翻飞,此起彼伏,敲出了节奏,让人听着,就是一曲优美的乡村音乐!
老铁匠把铁器重放回炉火中,加温变软后,再放到铁砧上敲打一番,精益求精。几个回合过后,铁器终于成品。老铁匠把成品铁器猛地插入水槽中:淬火——淬火可使铁器的硬度增加,更加耐用。火红的铁器沾水发出“刺刺”的响声,串串水泡徐徐从水中泛起,腥腥甜甜的铁气味便强劲地升腾起来。而此时,父子铁匠的汗水已浸湿全身。
那时,铁匠铺主要是满足本村和邻村的农具生产和家庭生活的需要。后来,因为父子俩手艺好,所打铁器耐用结实,也适当打制一些常用农具到集市上出售,以至一段时间后,铁匠的名声在外,很多外村人来铁匠铺打制所需铁器。
那个时代,一件件农业上的农具、家用铁制品,大多出自铁匠父子俩之手,那里面包含了他们的亲情和汗水,包含着他们对民间技艺乃至中华民族技艺的尊重和弘扬,以及对生活的热爱与向往。看到它们,就看到了劳动的滋味,我的心中就会增加对他俩的敬佩之意。
而今,随着科技的发展,工业已进入智能高科技生产阶段,铁匠铺也早与我们的生活脱离开来,渐行渐远,铁匠铁傅这个行当也随之消失。我想,父子铁匠估计也早已改行了吧。而每当我踏上家乡的黄土地,耳边总是会响起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声音……
标题:远行的铁匠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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