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漫步湘江

2025-05-22 16:52 来源:湘潭在线编辑:罗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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资料图(陈旭东 摄)

文/杨曾辉

湘潭段的湘江,向来是不寂寞的。我本非湘潭土著,却因缘际会,竟成了这方水土的常客。每每黄昏,便踱到江边去,人影绰绰,三三两两,或疾行,或缓步。散步之人大抵如我一般,无所事事,却又心事重重。

有时午后无事,便踱出宿舍,沿着江岸的石阶下去。石阶不甚平整,有些地方已现出裂痕,显然是经了多年风雨的剥蚀。阶旁杂草丛生,间或有几株不知名的小花,黄白相间,倒也精神。我想,这些花草,未必有人特意栽种,不过是随风飘来的种子,偶然落在此处,便生根发芽了。它们的存在,与这散步的人群,竟有几分相似。

初到湘潭的人,大约总要先去看那雄伟的湘江大桥。桥上车马如织,桥下流水汤汤,横竖都是热闹的。我独爱拣那人少处行走,自以为别有一番风味。愈往北去,游人愈稀,到了后来,便只剩我一人了。江水拍岸的声音清晰可闻,时而夹杂一两声鹭鸶或者其他水鸟的鸣叫声,天地更显得幽静了。江水裹挟着两岸桂花香,将千年的离骚与烟火气都沉淀在温润的漩涡里。

江上时有船只经过,大多是运砂石的货船,吃水很深,行得缓慢。偶尔也有游船,张灯结彩,载着喧哗的游客。船上人看岸上人,岸上人看船上人,彼此都成了风景。

江畔总有三两垂钓者,或倚石而坐,或临水而蹲,一竿风月,半日清闲。偏那鱼篓轻晃,倒泻出一篓斜阳。我曾问一个老者:“可有所获?”他头也不抬,只稍微带着蔑视地回答道:“钓的是闲情,又不单是鱼。”这话颇有意思。后来我常见他,鱼竿插在石缝里,自己却枕着胳膊睡着了,鼾声与江水声混在一处。

有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,我常见他推着轮椅,上面坐着个白发老妪,想必是他母亲无疑了。他走得很慢,不时俯身对老妪说些什么,老妪却总是木然望着江水,毫无反应。不知道哪一天,他们再也没有出现过,我竟有些怅然若失。有时候我会在母子二人曾歇息过的地方停下,轻声叹息,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陌生人。

寒冬腊月,踽踽的行人稀落,而江风愈显料峭,如刀锋掠过水面,在寂寥的堤岸上呜咽徘徊。有个卖烤红薯的大叔,裹着军大衣,守在江边。他的红薯烤得极好,外焦里嫩,掰开来热气腾腾,甜香扑鼻。我常买一个,捧在手里取暖,边走边吃。大叔话不多,收钱时只点点头,皱纹里夹着煤灰,洗也洗不掉的样子。

夏季多雨,湘江水位上涨,淹没了部分步道。江边的风,总是带着湿气,吹在脸上,黏糊糊的。浑浊的江水携带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树枝、垃圾,浩浩荡荡地向北而去。我打着伞,看那江水如何漫过栏杆,如何吞噬小路。

雨停了,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,江面上泛起粼粼波光。几个清洁工开始清理被洪水带来的垃圾。“每年都这样,”一个清洁工对我说,“上游一下大雨,什么都冲下来了。”

“最厉害的是1998年”,另一个接话,“水都淹到那边马路上去了。”他指着远处一个路口。

我轻轻颔首,若有所思。1998年的滔天洪水席卷湘潭时,我还未降临人世,更遑论与这座城建立血脉牵连。而今聆听亲历者追忆往事,恍然间竟似时光倒流,隔着二十余载的烟波与往昔打了个照面。

江水的力量能在几分钟内抹去人类数代经营的文明痕迹,但是此刻的湘江是那么温柔啊,温柔得似乎人畜无害。突然,想起大学老师讲过的一句话:人总以为驯服了自然,其实自然不过是在打盹罢了。

归途中,我回首望了一眼湘江。东岸灯火通明,倒映在江面上,被波浪揉碎成无数光点;西岸则隐在黑暗中,只偶尔亮起几点微光,像是瞌睡人的眼睛。

湘江日夜流淌,从不为谁停留。岸上的人来了又走,悲欢离合,生死轮回,江水只是默默看着,一言不发。若江水有言语,该有多少故事可讲。但它宁愿保持沉默,将所有的秘密都带入洞庭湖,再汇入长江,最终归于大海。而我,不过是它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,如蜉蝣般朝生暮死。想到这里,竟不觉悲哀,反有种释然——既然终将消逝,何不好好欣赏这沿途的风景?

散步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,唯有江水依旧。它浑浊也罢,清澈也罢,总是向东流去,不舍昼夜。

作者简介

杨曾辉,女,湖南新化人,中共党员,文学硕士,湘潭市作家协会会员。在《湘潭文学》《团结报》等发表文学作品,2021年获得全国大广赛湖南赛区一等奖,2023年获湖南省优秀毕业生。

标题:漫步湘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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