炸油团
新湘潭客户端
资料图(来源:AI制图)
文/林曦
“上扇壁,下扇壁,雷打打,雨滴滴。妹叽啊,猜猜看,是啥谜。”穿着蓝色卡其布外罩衣的母亲,坐在小马扎上。大木盆里一个石磨,双手握着磨柄,一边俯身推磨,一边问我。望着妈妈一晃一晃的两条麻花辫子,我假装想了一下,恍然大悟地说,“哦,是石磨呢。”此时石磨手柄已近了妈妈身前,妈妈身子往后一仰,用一只手习惯性地捋捋垂下来的碎头发,笑着说:“妹叽真聪明。”
农历腊月二十三日下午,厨房大大的木盆里搁着小石磨,石磨上的小孔边放着浸泡了一宿的米,籼米和糯米混合一起,比例妈妈早就调兑好。磨子随着妈妈动作变化,发出有节奏感的隆隆声。我站在石磨旁,隔一小会儿用木瓢给小孔边添米。弟弟在不远处玩耍。石磨随着妈妈身体俯仰,溢出白色的米脂,顺着磨盘缝隙淌到了木盆里。
当所有的米都被石磨咬碎了,磨盘缝隙再也流不出米脂,妈妈起身拍拍手,搬走了石磨,冲洗磨盘槽齿里的残余,洗好手后拿一条棉织大围布,双手一抖一撒,盖在米脂上。又去灶膛里扒出稻草燃后的白色灰烬,满满一撮箕,倒在铺好的围布上压坠米脂。等到米脂里多余水分被草木灰吸收了,连着大围布一起撤下草木灰,米脂的干湿度恰好可以用手捏团子。当然,中间妈妈隔段时间会用手试一下湿度,如果还是太湿自然换稻草灰继续吸收水分。太湿了捏团子会变形,太干了团子容易碎。
我们这儿,农历十二月二十四才过小年,过小年家家户户都会炸油团。二十四日上午,妈妈掀开大围布一看,雪白的米脂上面有个小小的黑手掌印,知道是弟弟的杰作。妈妈摇着头:“哎呀呀,这伢子太调皮,以后怎么讨得到堂客喽。”一边数落弟弟,一边作势扬起手要追着打。弟弟总是骂不怕,每年都要捣蛋。
妈妈往锅里倒茶油,我在厨房帮妈妈捏团子。团子们白胖胖地蹲坐在木板上。爸爸往灶膛里添柴火。弟弟在坪前玩二脚踢、冲天炮。火旺旺,油翻翻,妈妈用一双竹筷子探油温。竹筷旁边鼓泡泡,妈妈往油锅里下团子。油锅“滋滋滋”唱着欢快的歌。生涩的团子本是不解风情的大姑娘,经过茶籽油这媒婆的点拨,犯了相思病,在油锅里一炸再浮上,就有一番历了动心的模样,身段变软,嘴角噙春。
其实妈妈才是准媒婆,双手抓一把勾兑好的红糖水往油锅里一洒,锅盖一盖,就把新娘新郎送入洞房相亲相爱。油锅“哧哧哧”闹洞房般更欢腾了。揭开锅盖一看,团子和红糖已经完美结合。用笊篱捞起色泽酱黄油亮的团子,往搪瓷盆里一搁,撒上炒香的白芝麻。妈妈的双手拿起搪瓷盆边沿,颠簸、颠簸、再颠簸,油炸团子终于可以开吃了。
炸好的油团,第一锅送给奶奶,祭献给司命娭毑;第二锅,被弟弟用几根筷子穿成串,跑出屋外四处招摇;第三锅、第四锅,基本被我的堂哥堂姐消灭掉;第五锅才轮到父母吃;第六锅、第七锅多数留给了伯父伯母。
打小不怎么爱吃甜食,也不喜欢吃糯米做的食物,对于油团我不甚喜欢,只是喜欢那种一家人热热闹闹做吃食的氛围。我往往会伸出舌头,对着碗中剩下的芝麻大舔特舔,弄得鼻尖嘴角都沾着芝麻粒。姐姐们见了拍着手掌取笑:“好吃鬼,不擦嘴,留给别人来亲嘴。”
作者简介
林曦,实名马辉红,湖南湘潭人,湘潭市作协会员。有作品发于《香港文学》《紫荆》《莲池文学》《辽河》等。
标题:炸油团
本文链接:https://www.xtol.cn/2025/05/19/99566855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