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诗的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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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萧逸帆
写诗是需要野心的。我所指的野心并非贬义,它关乎一个人写诗的态度。
一个诗人对于诗歌事业的野心能有多大,所写出的作品应放在何等尺度来衡量,应如何定义目前的诗歌创作行为?这一连串的问题可以永远问下去。我也常在想,是否已做好了成为诗人的准备,是否已能接纳一首诗的诞生,是否足够有能力不让诗歌蒙羞。
当我写下第一首诗,无论如何都值得庆幸。虽只是一串文字,多么随意地在键盘上敲击,严格说来,第一首涂鸦之作不能称之为诗歌。可当时的我并不这样认为。我犹记得那时的喜悦和激动,仿若它的诞生足够惊天动地,足够意义深远。
我娶了诗歌,悄悄地,从未向人言说。写诗并非易事,刻苦的练习自不必说,没有一个艺术门类不需要反复操练。文学艺术光芒万丈的背后,有多少心血需要付出。在我看来,诗歌创作是一种宿命。他选中了极少数人,让这些称为诗人的人深入到人性根处,体验生命的动人之处,洞察世界的奥秘。
人人都可以成为诗人。诗意在日常生活中闪现,在一次次的惊讶里,欢笑和泪水浸润着诗歌,每一阵风皆有叹息。成为诗人的前提,不言而喻,是成为一个人,完满丰盈的人。我相信世间有太多的“诗人”,从未写过一首作品,甚至也不识字,那种人格魅力、高尚情操足以打动人,让人落泪,撼动心襟。苍白的文字是无力的,读者稍微用心便知。没了湿淋淋还未拧干的袖子,没有熏人眼鼻的烟火味,没有一丁点温热的呼吸,没有闪耀的哪怕一丝的人性光芒,诗便扁平着,立不起来,如没有骨架的人,软瘫在地上。
诗人肩扛责任。先不说先知、人类的智者一类,似乎有些遥远。诗人是瞭望者,站在高处,精神垒砌的高塔,多少人的尸骨垫在脚下。我总不愿轻轻翻过每一首诗,拿在手里沉甸甸。苦难总是无言的,默默承受,在诗的背后。诗人至少是一个吹哨者,时刻保持警惕,磨砺敏锐的神经,在意识的刀锋上行走,寒彻的冷光使人清醒。俯下身去,耳朵贴紧大地,倾听大地的声音,蚂蚁在私语,蚯蚓在欢笑,蜻蜓在歌唱,成为倾听者也好。
诗人总难当。滑入自己刨好的坑洞较为容易,一不小心就不复爬出。人类精神的高度远非喜马拉雅可比,一座永不增高的冰山,只要下定决心,攀爬总是可以登顶的。而精神高度时时在长,少数几个登顶的人渐次成为山峰,无限的。而人的生命有限,矛盾由此产生。大抵诗人最为卑微,匍匐在光耀万古的诗作前,一大群诗人灿若群星,也许我终其一生也只拾得片羽。
但诗人总是乐观的、美好的化身。诗与远方都不远,我总去内心翻捡。从未想过成为诗人,这个称号太过于耀眼,既然人人皆可为诗人,就当普普通通的人,饮水吃饭,劳作安息,在相遇时,彼此交相辉映。
诗人何为?诗歌何为?老生常谈的话题。何不彻底抛弃功利主义,此问题便不答而解。一首诗从未标榜自己的功劳,它总是静静躺在书页里,等待读者的到来。一首诗无声,从不呐喊,默默浇灌人的心灵,启迪人的心智,无为而无不为。一个诗人,面对世界的喧嚣,保持一颗创作的初心,清除掉名利布下的迷雾,看清楚镜中的自己,不为写而写,不得不去写,没有想过确切的读者,从不知这首诗的命运。
当我写下一首诗,落笔之后还未完成,我等待另一个灵魂,尽可以随意修改、任意阐释,尽可以批判,也尽可以感叹。总有一天,诗歌犹在,而诗人远去。透过文字背后,一个活生生的人拉开帘幕,冲你欢笑或哭泣,苦恼或感叹。与你一样,曾经认真活过的人,遇见后多么喜悦,敞开的胸襟从不隐晦,一个个文字多么坦荡。
我只能写诗,我还能写诗。只愿初心不改,诗意长存,永远做一个写诗的人。